第14章 第 14 章

????　　曹大夫終于收徒了。　　收的還是許荷花在墳地里撿的，那個被人嫌晦氣的小丫頭?！　‰m然大部分村民已經(jīng)有了心理準(zhǔn)備，但消息真?zhèn)鞒鰜頃r，還是引起了不小的轟動?！　孜焕蠣斪訐?dān)心有那拎不清的鬧騰曹大夫，便大肆宣傳了許晚春如何聰慧、如何天才?！　∝汃?、偏僻的山村里，少有這般了不得的人物。　　于是，從來冷清的許家門，迎來了一波又一波瞧稀奇的村民?！　”划?dāng)成大馬猴，又看又捏了無數(shù)次后，許晚春忍無可忍，直接躲回屋里練字。　　許荷花也不樂意閨女被折騰，尤其那些個想訂娃娃親的，再有人來，一律說桃花兒去了師父家。www.book56.com　　當(dāng)然，也有例外。　　比如得了消息，拎著半籃子雞蛋過來的許王氏?！　「性S荷花意外的是，除了暖屋宴，再沒登過門的父親許春生，也背著手過來了?！　≡S荷花正在殺雞拔毛，見到父母，忙起身招呼：“爹，娘，咋這會兒過來？”　　許春生沒說話，視線在院子里逡巡了一圈，沒看到想見的人，便徑直坐到了石凳上：“桃花呢？”　　“咋這時候殺雞？不下蛋了？”肉疼過后，許王氏將挎在臂彎的籃子放到石桌上，搬了個小馬扎坐在閨女對面，幫忙一起拔雞毛：“我跟你爹聽說曹大夫收了桃花當(dāng)徒弟，是真的不？”　　果然為了這事，許荷花又坐回凳子上：“真的，殺雞也是想請曹大夫兩口子吃飯，兩家慶祝慶祝?！薄　‰m然已經(jīng)被不少人恭喜了，但從閨女這里得到肯定答案，兩位老人家還是忍不住歡喜?！　≡S春生抽出別在后腰的煙桿，點燃，吧嗒兩口才說：“是該請客，大喜的日子，別舍不得好東西我乖孫呢？”　　剛才還桃花，這會兒就乖孫了，若不是眼前人是親爹，以許荷花的脾氣，多少要懟上幾句：“在屋里練字呢。”說完，正要朝西屋喊一嗓子，就見閨女已經(jīng)走了出來。　　旁人可以不見，姥姥姥爺肯定不好再躲，許晚春快走過來，沖著兩位老人露出一個甜甜的笑：“姥姥，姥爺?！薄　≡S春生抬起粗糙的大手摸摸小姑娘的腦袋，笑成一朵菊花：“咱家桃花真本事，給姥爺長臉了?！薄　∵@世上，多的是怕旁人過得比自己好的，哪怕是親戚朋友?！　∽詮拈|女離婚后，許春生委實遭受了不少笑話，頭都抬不起來，后來也不遛彎了，整天悶在家里干活?！　∧某上耄氲罁靵淼耐鈱O女給他大大長了臉?！　∫幌氲椒讲爬闲值軅兊牧w慕與恭維，許春生得意的腰板都直挺挺起來，看向外孫女的眼神也更慈愛了?！　≡S王氏也笑說：“屯里誰不羨慕咱家桃花兒出息，對了，姥給你拿了半籃子雞蛋，桃花留著自己吃?！薄　烆^干活的親閨女許荷花　　許晚春看了眼滿臉無語的養(yǎng)母，努力憋住笑意，將小小的身子挨向老太太，嘴甜道：“姥爺跟姥姥自己留著吃，等我賺錢了，還要給你們買肉咧。”　　自從賣藥材賺錢后，她已經(jīng)給兩位老人家送過好幾次肉了，雖然都是以養(yǎng)母的名義，且每次只有二三兩。讀書吧　　倒不是小氣，主要擔(dān)心送多了打眼。　　對了，等去縣城了，可以再給他們買些點心　　許春生跟許王氏不知外孫女心中打算，已然笑的合不攏嘴?！　τ陂|女那張?zhí)鹱欤S荷花已經(jīng)見怪不怪了，她將盆里散落的雞毛仔細(xì)撈到一旁晾曬，又換了干凈井水，繼續(xù)處理起雞身上細(xì)小的絨毛，才邀請：“爹娘，晚飯就在家里吃?！薄　≡S春生正被外孫女哄的樂呵呵，聞言愣了下，才不確定問：“跟曹大夫他們？”　　許荷花：“對?！薄　　澳撬懔恕！痹S春生直擺手，他一輩子侍弄莊家，屯子都沒出去過幾次，跟曹大夫那樣體面的人坐一起吃飯，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擱?！　≡S王氏也拒絕：“我跟你爹就不留下了三妮，家里雞沒有了吧？明天娘給你送一只過來。”　　許春生插話：“送個能下蛋的，不能虧著咱桃花兒?！薄　　袄拱桑挪恍拍虐央u送來，我那好大嫂后腳就能到。”二老可沒跟兒子分家，許荷花不想為了一只雞，被人指著鼻子罵?！　∠肫鸫髢合蓖盏淖黠L(fēng)，許王氏吶吶：“不會的，這半籃子雞蛋就是你大嫂主動給拿的，是吧，老頭子？”　　許春生點頭：“是老大媳婦給的，荷花你別瞎想?！薄　≡S荷花才不會瞎想，她拉下臉直接問：“她打的什么主意？”　　沒想到閨女反應(yīng)這么快，許王氏埋下頭不說話了?！　〉故窃S春生吧嗒了口煙，安撫說：“你大嫂想讓桃花跟鐵柱訂親”　　“呸！她胡秧苗想吃屁！做什么美夢呢？”暴躁老母親氣的將光溜溜的雞丟進盆里，一秒翻臉，罵完還不夠，伸手就將閨女拽到身后藏了起來?！　≡S晚春　　許春生黑臉，拿起煙桿在石桌上敲了敲，梗著脖子吼回去：“急啥？我還沒說完咧，你爹我是那么糊涂的？咋可能同意？”　　許荷花不是很相信，斜眼看過去：“真沒同意？”　　許春生憋氣：“桃花是個有能耐的，將來說不得能嫁到城里去，我咋可能同意？”　　聽得這話，雖然還有些不高興父親口中的城里人論調(diào)，但只要不將主意打到閨女身上，許荷花就懶得管，只是再次強調(diào)自己的態(tài)度：“不管桃花將來出不出息，都跟大嫂沒關(guān)系，您讓她少惦記?！薄　　暗馈！辈藕谥槕?yīng)完，就見外孫女從閨女身后探出小腦袋沖自己笑，許春生立馬又高興了起來，他招了招手：“聽說咱們桃花兒能背書？過來背給姥爺聽聽?！薄　≈淮蛩阌眯θ莺搴謇蠣斪拥脑S晚春　　=　　許家屯距離縣城將近40公里?！　榇_保當(dāng)天能來回，凌晨4點不到，許曹兩家便背著背簍，徒步往屯外走去?！　s不想，有人來得更早，村口的大轱轆車旁，除了蹲在車轅上卷煙的車把式外，還有兩個男人。　　許晚春打量了幾眼，確定沒見過，猜對方是附近其他屯的。　　十里八鄉(xiāng)，就沒有不認(rèn)識曹大夫的，不止車把式，就連蹲在一旁的兩個男人也主動上前打招呼?！　〈唵魏押?，曹秀便問車把式：“李叔，還要等人不？”　　李貴將卷煙收好：“不等了，6個人正好一趟?！薄　∵@話一出，幾人便將車費（半斤糧食）遞了過去，而后往板車上爬?！　≡S晚春人小，出于安全考慮，被許荷花抱在了腿上?！　〉人腥俗€(wěn)后，李貴沖著前頭的馬匹甩了個空鞭，車軸便吱呀滾動了起來?！　≤嚢逡换我换危『荷碜硬粻帤?，許晚春才盯著周邊的風(fēng)景稀罕一會兒，便困頓了起來?！　×璩康臏囟炔凰愀?，見桃花小腦袋一點一點，擔(dān)心她睡感冒，許荷花從背簍里拿出自己的外套，搭在閨女的身上，才溫聲道：“睡吧，到了娘喊你?！薄　∮谑窃S晚春…秒睡?！　≡傩褋?，已經(jīng)是一個小時后了?！　〈箝镛A車只能送到鎮(zhèn)上，四人下了車，穿過一條冗長喧鬧的街道，直奔早點攤?！　≡绮头N類意外的多，許晚春選了油條跟豆花，很是滿足地吃了個肚飽圓，正擦嘴時，徒然聽到了幾聲木倉響。　　許晚春在安逸的環(huán)境里長大，還沒反應(yīng)過來，整個人就被養(yǎng)母緊緊護在了懷里，同時，周圍的百姓也驚呼、慌亂了起來　　就在所有人準(zhǔn)備奔逃時，不知誰喊了一嗓子：“都別怕，打鳥雀咧?！薄　∵@話一出，周圍先是一靜，很快就有人罵罵咧咧起來：　　“哪個王八蛋跑街上打鳥雀，老子還以為胡子來了?！薄　　拔乙詾槭枪碜印！薄　　拔乙惨詾槭枪碜樱锏?，嚇?biāo)纻€人?！薄　　澳膩淼墓碜?？咱們都勝利了?！薄　　啊薄　∪巳褐杏懻摬粩?，這廂曹秀也感慨：“希望不要打仗了?！彼愿C在小山村，就是厭惡了各種戰(zhàn)爭與犧牲?！　√K楠安撫般拍了拍丈夫，卻沒能說出什么安慰話語?！　《S荷花，緊緊的抱著閨女，警惕打量四周，完全沒有了之前的松快?！　≌娴氖巧写婊靵y的1950年啊，因為木倉聲，因為民眾們?nèi)珞@弓之鳥般的反應(yīng)，許晚春突然有了更加真實的感觸…她真的回不去了。　　“不說這個，我吃好了，去那邊問問車?！币姶蠹业那榫w都低落下去，小徒弟更是一臉頹喪，曹秀便收斂起煩躁的情緒，笑著起身離開?！　∫妿煾竿贿h處的角落走去，許晚春好奇看向師娘：“師父去哪？”　　蘇楠問店家買了油紙，正將剩下的油條餅子打包，聞言，也不因小姑娘年幼敷衍，反而小聲細(xì)說：“去縣城沒有專車，你師父去問有沒有順道的卡車?！薄　≡S晚春眨了眨眼：“這是允許的嘛？”　　真是個鬼靈精，蘇楠點了下小丫頭的腦袋：“駕駛員接的私活，遇到檢查咱們得躲好?！薄　∫簿褪钦f，明面上不允許，許晚春秒懂：“要是沒有順路的卡車呢？”　　蘇楠：“那就去車馬行租馬匹，騎馬去縣城?！薄　≡S晚春下意識看向養(yǎng)母：“娘，您會騎馬？”　　許荷花不解：“咱們屯里誰不會騎馬？”　　我不會許晚春整個人又喪喪起來?！　√K楠心思細(xì)膩，見狀笑哄：“等回去的，讓你娘教咱們桃花兒。”　　騎馬誒許晚春瞬間復(fù)活?！　?　　幸運地是。　　今天正好有路過的卡車?！　〔恍业氖?，卡車上貨物很多，四人擠的很狼狽?！　『迷谄囁俣瓤?，30公里路，一個多小時就到了。　　錢財放在身上不安全，下車后，四人便直奔銀行。　　許荷花身上沒幾個大洋，等兌換成紙幣后，再拿出幾次賣草藥得來的三百多塊，湊成四百存進了銀行。　　這是許荷花第一次進銀行，也是第一次知道存折這種東西?！　〈笾”〉拇嬲蹠r，她又有些不放心?！　∷陌賶K就換這么幾張紙，怎么覺得不咋靠譜呢？　　看出養(yǎng)母在擔(dān)心什么，許晚春勸：“娘，師娘都說了，錢存在銀行，別人想偷也偷不到，您就放心吧?！薄　≡S荷花回神，先背著人，將存折仔細(xì)塞到里衣口袋里，才吐出一口濁氣：“娘知道，你師娘肯定是為了咱們好?！闭f完還不放心的按了按里衣口袋?！　∫姞?，許晚春挽上母上大人的手臂，逗她開心：“往后咱們一兩個月就來存一次，說不定下次就能超過一千了?！薄　∵@話真好聽，許荷花瞬間覺得日子更有奔頭了，整個人都喜滋滋起來，再沒了之前的緊繃　　出了銀行，時間還早，四人便準(zhǔn)備去合作社。　　縣城合作社里，有不少鎮(zhèn)上買不到的東西，不提旁的，光是布料花色，就精致很多。　　許荷花牽著閨女，正笑著與蘇楠討論一會兒要買的東西，腳步突然就挪不動了，眼神也直直盯著一處?！　≡S晚春順著養(yǎng)母的視線瞧過去，訝異：“娘，您想照相？”　　許荷花還沒照過相，聞言有些不好意思，卻還是堅持：“桃花，娘跟你拍張合照怎么樣？”　　當(dāng)然好呀，許晚春立馬同意。　　一旁的蘇楠也來了興趣：“那就先去拍照，桃花兒，等會兒跟我們也照一張，寄給你師兄。”張阿偉嘿嘿笑道，明明很欠揍的表情卻還要努力裝做一本正經(jīng)，絲毫不介意陳牧的鄙視。讀書吧酒館內(nèi)燈火昏暗。坐在對面的陳牧，此時卻是一副精神恍惚的模樣。